“这一次对我们家里的改造，非常实用。”家住虹口区广中路街道的84岁阿婆舒昌静，患有帕金森综合征，双手常常止不住地颤抖，摔倒后就会失去知觉。眼下，不仅在卫生间、床边装了扶手，还配备了轮椅、拐杖和可移动的一键呼叫机。
87岁的爷叔孙明华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与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卧床老伴同住，平时靠女儿照顾。养老护理员不仅上门帮助两位老人护理，也帮忙做一些家中需要的清洁、整理，让女儿得以暂时喘息。
上海是全国最早进入深度老龄化的城市之一。截至2024年末，上海户籍60岁及以上人口达577.62万人，占比高达37.6%。虹口区老龄化率更是高达45.2%，是上海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区域。虹口区也是上海唯一被纳入2024年国家居家和社区基本养老服务提升行动的地区。
其中，家庭养老床位建设，通过硬件改造+智能化设备+居家上门服务，实现全面升级。简单来说，就是力求让老人在家中享受养老院的环境与服务。截至目前，在为期一年的提升行动中，虹口区有1800户像舒阿婆、孙爷爷这样的老人享受了服务。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提升行动，虹口区探索了一条家庭养老床位建设升级路径，为后期的常态化服务及推广奠定基础。
舒阿婆拿着可移动的一键呼叫机。周楠 摄
环境改造重在消除隐患
在曲阳路街道，68岁的王叔叔每日都在为照料94岁卧床的老母亲而奔波忙碌。那老旧的木架床，几乎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每一次帮母亲翻身，都需要王叔叔拼尽全力，常常累得他腰酸背痛。王叔叔心酸地说：“最怕深夜老妈叫，腰椎间盘突出让我实在力不从心，感觉自己特别无助。”
王叔叔的艰难处境，正是上海“低龄老人照护高龄老人”家庭的真实写照。改造后，王叔叔指着护理床说：“现在母亲起卧角度能手动调节，我帮她翻身、喂饭省力多了，晚上也不用一直盯着，床头呼叫器让我心里踏实。”
在凉城新村街道，87岁的刘惠娟老人，特别感谢家里的一处开关改造。她指着床头的开关告诉记者，以前开关比较高，晚上要起夜伸手摸不到，现在一个小小的改动，让开关触手可及，方便多了。除此之外，她家里还装了LED灯，进行了电路改造，并排除了燃气泄漏隐患。
刘惠娟老人向记者展示开关的变化。周楠 摄
在广中路街道，近百岁的李爷爷和老伴在一套老房子里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老化的电线裸露外皮，插座面板松动开裂，灯光昏暗，一旦用电负荷稍大，就会发出“噼啪”火花，仿佛一颗“隐形炸弹”。
改造后，李爷爷抚摸着光洁的插座面板，露出久违的笑容：“过去总担心电路‘爆炸’，现在心里特别踏实。”这场以“防短路、防漏电、防火灾”为核心的升级，让30年的老房彻底告别安全隐患。
据了解，在本次提升行动中，老人可享30次，每次不低于1小时的免费服务，服务项目可在环境改造、居家上门服务中选择1项或几项。对于老人的要求是：有虹口区户籍且实际居住在虹口区的60周岁及以上的经济困难的失能、部分失能老年人。
截至目前，虹口区已有800户老年家庭完成了环境提升，平均每户消除了十余处安全隐患，照护效率更是提升了40%，通过有温度的适老化改造和科技赋能智慧照护，为老人打造了温馨、安全的居家环境。比起以前的适老化改造，老人们最大的感受是“实用”。
虹口家庭养老床位建设项目负责方“华龄佳年乐”负责人介绍：“我们发现70%的适老事故源于动线设计缺陷，比如传统扶手安装高度偏差5厘米就可能导致抓握失效，所以我们适老化改造融合康复医学理念，让每个改造细节都符合老年人运动生理学特征。”
舒阿婆的床边安装了扶手。周楠 摄
上门服务主打按需供给
除了环境提升，居家上门服务也很受老人欢迎。
家床护理员王素萍还记得，刚去金阿婆家时，老人有些排斥。“毕竟我们以前没接触过，老人不习惯一个陌生人走进自己的家里。”
那时候，金阿婆家里正好在装修，也是最乱的时候。按照金阿婆家的要求，王素萍帮助他们整理房间、打扫卫生，看着清清爽爽的房间，老人的心情好了很多，也开始接纳她。
和以往老人们熟悉的以照护为主的长护险服务不同，本次提升行动中，家床护理员基本可以提供老人所需的任何服务，比如，代买、代办、拿药、护理、按摩、助浴、陪散步、保洁、做饭等。
家床护理员为老人提供按摩服务。
家床护理员陪老人散步。
孙明华的女儿告诉记者，父母平时都享受了长护险，每周可服务6小时，家里也请了钟点工打扫卫生，但因为母亲终日卧床、父亲身体也不好，平时照顾还是会力不从心。“家床护理员可以帮忙为母亲擦个身、处理一下大小便，或者在我做菜时打个下手，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面对记者“有没有想过把母亲送到养老院”的问题，她说：“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还是在家里我自己照顾，加上有专业护理员搭把手，我更放心。”
让子女放心的，除了按照老人要求做好相应的服务内容外，家床护理员还十分关注安全风险的管理。住在水电路上的窦阿婆和老伴年逾90，身患多种疾病。子女尽管住得不远，但自身年纪也大了，无法周全照顾。
今年天气还比较寒冷时，护理员注意到窦阿姨所用的热水袋存在破损隐患，想到窦阿姨年迈且畏寒，夜晚常依赖热水袋取暖，她迅速做出反应，建议窦阿姨暂停使用旧热水袋，并贴心地购置了一个新热水袋，有效预防了潜在的烫伤风险。这一贴心举动让窦阿婆夫妇深感满意。
还有一次，窦阿婆的左足部关节酸痛难忍，无法进行下地活动。老伴干着急只能把毯子包裹在她的脚上，但没有效果，万般无奈下打了电话给家床服务的提供机构上海康而寿养老服务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立即协调专业人员上门，通过穴位推拿等一系列治疗手法，窦阿婆左足部关节酸痛很快得到缓解，调整房间温度后，她可以在旁人搀扶下缓慢行走了。
有效锤炼提升护理员队伍
“我曾经在养老护理院做过两年，但是做了家床服务以后，感到差别和挑战都很大。”家床护理员刘蓉说。
其一，家床护理员们一般每天要跑7—8家，考验的是对路程的设计和熟悉程度；其二，老人的习惯和家庭环境千差万别，要记住每个老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其三，在家里服务，意味着要学会与老人的全家人沟通。
为此，这次提供家床服务的养老机构，都对家床护理员进行了严格的筛选和培训。上海康而寿养老服务有限公司常务副总商立华介绍，我们这次特别选用了中级以上的护理员，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的培训，之后与相关街道对接，了解老人的详细资料，从两三位老人家服务开始摸索经验，然后扩大范围，不定期地抽查回访，确保服务质量。
“上岗前，我们要对家床护理员经过培训和3次考核。比如助浴前，一定要有询问、沟通等流程。”上海和孝长寿南苑护理院院长范雅芳说，“第一次服务的时候，我们会让带教老师与护理员一起上门。此后，会进行前、中、后三次回访，老人不满意可换人。目前，满意度达到90%以上。”
刘蓉记得，有一次自己在路上骑车时，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为了不耽误去老人家的时间，她赶紧联系了自己所在的和孝长寿南苑护理院，说明情况后要求“先服务再补打卡”，同时把手机放在维修点。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老人家时，一分钟也没有耽误。她说：“我不能不守信用。”老人非常感动。
刘蓉坦言，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对老人有爱心和耐心。“大部分老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但有的老人比较讲究，每个房间都要用不同的抹布，且讲了一遍以后就不再讲了，就要反复记忆和琢磨；有的老人比较偏执，一切要按自己的要求来，做不到就会说‘你很笨’，我们就要学会自己消化，多包容多体谅。”
“尽管每次服务时长是1小时，但遇到一些生活自理比较困难的老人，我都在尽可能不影响下一家服务的前提下，适当延长一些时间。”王素萍告诉记者，“看着他们就像看到自己的父母一样，要将心比心。”
老人和家属对服务最满意的地方，除了种类多样，也在于人员的专业。“与普通家政人员相比，她们更懂得照料和护理，且背后有养老机构专业团队的支撑以及政府部门的背书把关，我们更放心。”孙明华的女儿说。
家床护理员为老人理发。
后续将形成多层次服务供给模式
住在江湾镇街道的陈阿婆，有严重的认知障碍，是王素萍的服务对象之一，享受了助浴、物品整理、居家清洁以及代买等多项服务。
项目结束后，老人及家属觉得很好，又通过市场化方式继续购买家床服务。也正因为这个项目，老人及家属得以深入了解江湾镇街道各类为老服务及对应的具体内容。6月6日，老人入托江湾街道第一市民驿站日间照料中心，在日间照料中心工作人员以及护理员的悉心照料下，老人情绪逐渐稳定，生活作息也日益规律。
凉城新村街道相关负责人介绍，作为全市较早试点家床服务的街道，通过此次提升行动，凉城新村街道进一步扩大了家床服务范围、提升了服务质量，理顺了各类养老资源的衔接与整合。比如，目前街道正在与第四人民医院合作，探索社区健康的延伸性管理。老人出院后，可按照身体评估情况，选择入住社区护理机构、家庭医生服务或申请家床服务、长护险服务等。
虹口区民政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通过提升行动这一年的努力，虹口区希望构建“多元供给、权责清晰、分级保障、功能完善、监管有力、服务优质可持续”的居家社区养老服务体系。
目前，通过总结提升行动经验、开展研究论证，已形成《虹口区家庭照护床位服务配套指南》。《指南》包括业务流程说明、照护等级评估表、居家安全风险评估表、环境适老化改造评估表等多个综合模块，帮助服务机构更加全面系统地了解家庭照护困境和目标，确保精准匹配和满足家庭多样化、个性化的居家养老服务需求。
虹口区也由此进一步完善了“区-街-居”三级综合设施网络，形成区级居家养老服务指导中心统筹、指导，街道层面依托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片区市民驿站、家门口服务站，整合各类服务资源，打造全域持续照料社区。今后，虹口区将根据老人不同的身体及经济状态，建设兜底保障型、普惠型家床和市场选择型家床“三类家床”，形成多层次服务供给模式。
不过，记者了解到，对于家床服务的市场化付费，目前还没有统一的指导价，老人也普遍对于价格比较敏感，提供服务的养老机构正在以尽可能普惠的价格为老人服务。还有一些养老机构会为老人提供一些平价智能科技产品，从而了解老人更多的使用数据和习惯，以便未来开发更好的产品。“市场的培育还需要过程。提供为老服务，还是要坚持长期主义。”一位养老机构负责人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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